《紅樓夢》鴛鴦與襲人之間的姐妹情,有多“塑料”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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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紅樓夢》鴛鴦與襲人之間的姐妹情,有多“塑料”?縱觀《紅樓夢》前八十回,我們可以清晰地發現,襲人與鴛鴦之間,存在着一條看似模糊但又值得細品的情感線索。
金鴛鴦三宣牙牌令、鴛鴦女誓絕鴛鴦偶,作爲賈母最器重、最信任、最不捨的丫鬟,在面對可以由奴才向半個主子轉變這樣的誘惑卻絲毫不動搖,這樣的性情,實屬少有。
對於鴛鴦的評價,王熙鳳曾在心裏給出了一個詞:可惡。這個詞,起初讓人十分不解,但或許,當我們理解了她與襲人的塑料情時,便能明白其中的深意。
在榮國府這樣的小社會中,作爲副小姐的她們,同樣有屬於自己的朋友圈。就如邢夫人替賈赦討要鴛鴦,襲人、平兒與她在大觀園巧遇所說的,她們三人,加上去了的茜雪、死了金釧、翠縷等人,都是從小一塊兒長大,能夠互訴衷腸的閨蜜。
如此看來,她與襲人之間,從姐妹情意來看,是十分要好的。
而這其中最具有說服力的是什麼?當屬劉老老進大觀園時,鴛鴦以賈母的名義給衆人分菜。
劉姥姥第二次進榮國府,在賈母的熱情招待下,同衆人一塊遊玩了大觀園,她們在賈探春居住的秋爽齋,共進午餐,飯後,鴛鴦、鳳姐、劉姥姥三人在一起閒聊,便有了這樣一番對話:
鴛鴦便問:“今兒剩的菜不少,都那去了?”
婆子們道:“都還沒散呢,在這裏等着一齊散與他們吃。”
鴛鴦道:“他們吃不了這些,挑兩碗給二奶奶屋裏平丫頭送去。”
鳳姐兒道:“他早吃了飯了,不用給他。”
鴛鴦道:“他不吃了,餵你們的貓。”婆子聽了,忙撿了兩樣拿盒子送去。
鴛鴦道:“素雲那去了?”李紈道:“他們都在這裏一處吃,又找他作什麼。”
鴛鴦道:“這就罷了。”
鳳姐兒道:“襲人不在這裏,你到是叫人送兩樣給他去。”
鴛鴦聽說,便命人也送兩樣去後。
很顯然,此時此刻,鴛鴦給衆人分菜,是代表賈母的名義,而回顧她對婆子吩咐的三個人,便值得我們注意。
第一個,是鳳姐的丫鬟平兒;第二個,是李紈的丫鬟素雲;只是,當她得知素雲在這裏的時候卻不再往下說了。
直到王熙鳳主動提起襲人,她才若有所思地想起來吩咐。
前面我們分析過,她與襲人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好姐妹,連同平兒在內。可爲何?此時此刻,她能在第一時間想起平兒,卻絲毫想不起襲人呢?是賈寶玉在榮國府中的地方遠低於王熙鳳嗎?
顯然不是,她與襲人之間的隔閡,之所以會發生,是有原因的,而簡單歸納起來,大致有這兩點。
第一:鴛鴦重情誼。
提到這一點,也許不少朋友會疑惑,如果說鴛鴦重情誼,她又爲何忽略襲人呢?其實,她對襲人隔閡的產生,正是從“重情誼”這一點開始的。
《紅樓夢》第二十四回,描寫了鴛鴦在怡紅院同襲人聊天,愛吃胭脂的賈寶玉,竟然纏上了她嘴上的胭脂,也是因此,原文出現了這樣一段描述。
鴛鴦便叫道:“襲人,你出來瞧瞧。你跟他一輩子,也不勸勸,還是這麼着。”
襲人抱了衣服出來,向寶玉道:“左勸也不改,右勸也不改,你到底是怎麼樣?你再這麼着,這個地方可就難住了。”
由此可見,在這一刻,鴛鴦與襲人的關係是十分融洽的,她們之間,並不存在隔閡。
只是,究竟是因爲什麼?導致她們產生隔閡了呢?這一切,都要從襲人投靠王夫人說起。
在《紅樓夢》中,襲人、鴛鴦都是賈母身邊的丫鬟,賈母念她會服侍人,所以在寶玉獨立生活後,將她派到了寶玉的身邊。
只是沒想到的是,在賈寶玉遭受賈政的毒打後,襲人卻主動投靠了王夫人,隨後不久,便獲得了準姨娘的待遇。
襲人投靠王夫人的行爲,同鴛鴦重“情誼”有什麼關係呢?對於這一點,我們便要回到茜雪這個丫鬟上了。
《紅樓夢》第八回,茜雪因爲將賈寶玉囑咐的楓露茶孝敬給了李嬤嬤,導致了寶玉的不滿。因爲這件事,從此她神祕地消失了。
茜雪消失,原文對此並沒有具體的描述,直到第十九回,在李嬤嬤羞辱襲人,同寶釵、黛玉二人訴苦時,才提到了當日茜雪被攆的事。她大罵襲人:這個屋裏的人,哪一個不是你拿下馬的?簡單的一句話,透漏的信息卻不簡單。
作爲同她一塊兒長大的鴛鴦,得知這樣的消息時會相信嗎?很顯然,從一開始她是不信的。不然,也不會有在《紅樓夢》第二十四回,鴛鴦在怡紅院同她聊天的場面。
然而,隨着襲人由賈母的丫鬟選擇主動投靠王夫人,卻讓她看到了不願意看到,卻又不得不面對的現實,那就是,這個昔日同自己姐妹情深的襲人,竟然是一個爲了目的放棄底線的人。
爲了投靠王夫人、爲了追求姨娘之位她連賈母都能背叛;自然,爲了討好主子,她也能出賣姐妹。從這裏來看,從李嬤嬤嘴裏說出的,茜雪的離去,未必不是她的所作所爲。
爲了追求姨娘之位,襲人對姐妹情意早已看淡,這在《紅樓夢》前八十回中,這在芳官被攆、晴雯被攆的種種細節中,我們都能看出,她爲了所謂的“姨娘”之位,是可以選擇踩在姐妹的尺骨之上的。
可是鴛鴦呢?她並非如此。
《紅樓夢》第七十一回,鴛鴦在大觀園,一時想要小解,此時天已經黑了,她便想要找一個隱蔽的角落,然而沒想到的是,當她剛轉個彎,便看到了一個人影,憑藉這個人影的身材,她猜出了對方是迎春的大丫鬟司棋。
在她看來,司棋匆匆忙忙地躲起來,顯然是要嚇她的,所以她特意叫了她的名字,只是沒想到的是,當司棋出現的時候,卻是滿臉通紅,並跪在了她的面前。
直到這一刻,她才意識到,出現在這裏的司棋,並非巧合,而是她正做着,讓人無法容忍的同男人幽會。
榮國府雖然是一個禮儀之家,在對待下人這一方面也十分厚道。但正因爲它重“禮”,才讓鴛鴦與潘又安的幽會變得更爲嚴肅、更爲不可饒恕。
此時此刻,除了鴛鴦、司棋、潘又安三人外,在漆黑的角落之中,是否還會存在另外一雙眼睛?這是誰也無法保證的。
然而,面對這樣嚴肅的事情,作爲賈母最信任的丫鬟,她卻選擇了替司棋掩護。幾天後,在得知司棋生病時,還特意前去看望她,併發下毒誓,替她保守祕密。
鴛鴦如此做,說明了什麼?很顯然,說明她重情誼。而襲人對茜雪、對怡紅院衆多的丫鬟,對賈母的背叛,又說明了什麼呢?
第二:鴛鴦懂得自保,足夠忠心。
作爲賈母一手調教的丫鬟,無論是襲人還是鴛鴦都是優秀的。而曾經的襲人,也是有一種特殊的癡病。服侍賈母時,心裏眼裏都是賈母;服侍賈寶玉的時候,則心裏眼裏都是寶玉。
只是,作爲一個奴才,作爲一個丫鬟,襲人在獲得賈寶玉身邊的首席大丫鬟這樣的位置後,不滿足於現狀,出於對“姨娘之夢”的追求,她勇敢地邁出了被主求榮這樣一條路。
主動向王夫人示好,主動支持“金玉良緣”。
在得到王夫人的承諾,在獲得“準姨娘”的待遇後,在她的內心之中,還生出了一份竊喜。
只是,鴛鴦如何看待這樣的事呢?
或許,在她拒絕賈赦,同平兒、襲人抱怨的這番話中,我們能夠很好地體會出來。
鴛鴦又是氣,又是臊,又是急,因罵道:“兩個蹄子不得好死的!人家有爲難的事,拿着你們當正經人,告訴你們與我排解排解,你們到替換着取笑兒。你們自爲都有了結果了,將來都是做姨娘的。據我看,天下的事未必都遂心如意。你們且收着些兒,別忒樂過了頭兒!”
鴛鴦的一番話,看似是氣話、急話,其實並非沒有道理。
拿平兒來說,作爲賈璉的通房丫鬟,似乎十拿九穩能夠成爲他的小妾,然而,面對鳳姐這樣強勢的女人,她的姨娘之路真得如此容易嗎?
同樣,襲人自認爲得到了王膚色的承諾,自認爲投靠了王夫人,便能實現“姨娘之夢”。只是,她是否低估了榮國府最年長的老太太賈母呢?
正如晴雯被攆,當王夫人明確提出想要公開襲人的小妾身份,賈母所說的話一樣:我們都別提。盡剪短髮“五個字”,便將這其中的意思表現的淋漓盡致。
既然襲人已經成爲了王夫人的丫鬟,爲何在這件事上,王夫人卻要詢問賈母的意見?這是源於榮國府一向講究的“孝道”。而處於封建社會之下,“忠孝”二字其實是分不開的,襲人的不忠會導致賈母惱羞成怒,而爲了一個丫鬟,王夫人勢必不會違背老太太的意思,正如賈母沒有因爲晴雯被攆而同王夫人撕破臉一樣。
襲人服侍賈母多年,她在榮國府生活多年,爲何連這一點都看不透?這也許,就是她們姐妹情意產生隔閡的一個重要原因:道不同不相爲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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