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楓是怎麼死的?她的墓地在哪裏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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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5月11日,臺北辛亥路第二殯儀館,這已經是朱浤源第六次上山。朱是臺灣研究“白色恐怖”這段歷史的教授,他在尋找一個骨灰罐。
朱浤源和殯儀館的雷元榮搬開一個又一個靈骨塔裏的無主骨罐袋,想尋到編號爲233號的那個,直到快搬完,233號終於出現了。兩人打開袋子,赫然看見骨罐上用毛筆寫的三個油漆紅字:“朱諶之”。
未成的告別
1949年,上海軍醫大學的學生朱曉楓收到了母親的來信,問她是否可以請假到廣州一見,母親並未詳述原由。
“當時我開始在醫院工作,請不了假,沒想到那時她已經接到任務就要走了。”朱曉楓說。
母親朱楓公開的身份是香港合衆公司的會計,實際則是中共華東局在香港的地下情報人員,但這個身份朱曉楓並不知曉。
此時的朱楓已經在香港辦好了入臺手續。年末,沒如願見到女兒一面的朱楓登上了開往臺灣的輪船。
朱楓和早逝前夫陳綬卿的繼女陳蓮芳在臺灣,陳蓮芳丈夫王昌誠原是軍統特務,時任臺警務處電訊管理所主任。1949年中,陳蓮芳曾致信在香港的朱楓,稱自己剛生完孩子,歡迎朱楓到臺北家中小住,朱楓憑藉着這一關係,順利辦好了入臺手續。
1949年10月7日,朱楓在給丈夫朱曉光的信中自稱“兄”寫道:“兄尚須去菊(陳蓮芳小名阿菊)處小住,須兩月方與妹聚首。……個人的事暫勿放在心上。”
朱楓1905年出生在浙江鎮海的一個大戶人家,又名朱諶之,小名桂鳳。師從大書法家沙孟海的她寫得一手漂亮小楷,街坊們親切的把她叫作:“四阿姐”。
七七事變後,朱楓熱情的投身於抗日救亡運動,之後攜家到了武漢,在黨領導的新知書店工作。她的上級、後來任對外貿易部副部長的徐雪寒曾說:“諶之用變賣家產所得,對新知書店投了一筆數目較大的資金,說是投資,其實我們都知道是對黨的出版事業的無償捐獻。”後來,朱楓還變賣了母親的遺物、一枚3克拉的鑽戒,所得3200元都用於了採購印刷物資。
1944年,朱楓在上海被日本憲兵隊逮捕,雖經歷了酷刑,卻一直守口如瓶。出獄後,朱楓經徐雪寒和後來任全國政協副祕書長的史永介紹,祕密入黨,被派往香港工作。
記上了一功
1949年7月,中央決定把解放臺灣作爲軍事工作的首要任務,三野3個軍團12個軍,共50萬人的兵力投入對臺作戰準備。
10月17日廈門解放,24日,三野十兵團乘勝攻擊金門古寧頭,由於情報失準,戰鬥連連失利。11月5日,三野七兵團進攻舟山羣島中的登布島,也因情報失準而嚴重受挫。連續兩次失利,致使我黨高層決定,在海域作戰非同於陸地大兵團行動,應儘快派人赴臺蒐集重要軍事情報。
朱楓的這次任務,就是充當臺軍方高級將領吳石和大陸間的情報交通員。吳石是國民黨“國防部”參謀次長,陸軍中將,另一個身份則是潛伏在臺灣最高級別的中共特工,代號“密使一號”。(吳石將軍的故事,請參見《餘則成原型、毛澤東寫詩稱讚的“密使一號”特工吳石》)
船在臺灣基隆靠岸。第二天,朱楓來到一家叫“三榮行”的南北雜貨店,和店裏的臺灣人“老鄭”接上了頭,老鄭名叫蔡孝乾,是臺灣地下黨的最高領導人。
朱楓此行,只能單獨聯繫“兩條線、兩個人”。一個是老鄭,另外一個就是吳石。一週後,朱楓與吳石接上了頭,她每週六以“陳太太交涉藥店事宜”的名義,到吳石家取裝有絕密情報的微縮膠捲,通過定期往返香港、基隆間的“安福號”海輪,先後將《臺灣戰區戰略防禦圖》,最新編繪的舟山羣島、大小金門《海防前線陣地兵力、火器配備圖》,臺灣島各戰略登陸點地理資料分析、空軍機場和機羣種類、飛機架數等情報送回大陸。
毛澤東看到這些情報後非常高興,囑咐李克農,“一定要給他們記上一功喲!”
自殺未果英勇就義
到目前爲止,任務還算順利,1950年1月14日,朱楓給朋友寄出一封轉交丈夫朱曉光的信,內稱“鳳將於月內返里”。
不料風雲突變。2月2日,吳石派親信副官聶曦緊急約見朱楓,聶曦告訴她:“老鄭被捕,他已供出祕密特派員就是你,情況萬分緊急,你必須立即轉移!”此時到香港的空中、海上航線已全部緊急封閉,在這危急時刻,吳石冒險爲朱楓簽發了一張“特別通行證”,讓朱楓以探視病親的名義,乘一架軍用運輸機飛往舟山,尋找脫險的機會。
1950年6月10日,聶曦被押往刑場。
但此時“老鄭”蔡孝乾已經叛變,吳石也被保密局逮捕,在吳石家裏,吳石簽發的特別通行證被搜出,泄露了朱楓行蹤。保密局長毛人鳳馬上電令舟山站長沈之嶽,兩日內務必將朱楓逮捕遞解回臺北,經過地毯式的搜索,當天晚上,朱楓就在藏身的存濟醫院內被逮捕。
被捕時,朱楓把身上的金鎖片、金鐲子等咬碎吞下,已準備自殺。黃金本來無毒,但吞下後黃金會因爲自身的重量下墜,壓迫腸道,會造成腸梗阻或盲腸炎等致命。但吞金被發現後,朱楓被“保密局”用肥皂水灌腸,自殺未遂。
1950年6月10日下午4點半,吳石中將、朱楓、陳寶倉中將、吳石的親信副官聶曦上校,在臺北馬場町刑場被槍殺。
在保密局事後對案情的評述中,對朱楓讚賞有加:“於捕瞬間吞金企圖自殺,證明其應付事變,早做準備,幹此種維護重要工作,不惜個人生命的紀律與精神,誠有可取法之處。”
1951年7月,朱曉楓收到陳毅、潘漢年簽署的上海市人民政府《革命烈士光榮證書》,但朱楓遺骨葬身何處,一直無人知曉,成爲朱曉楓心中的痛。
1999年,臺灣記者秦風,無意間獲得一批1950年被槍殺的中共特工照片。第二年應龍應臺之邀,秦風在臺北舉行了《1950仲夏的馬場町--戰爭、和平、人權的省思》照片特展。2001年,朱曉楓在山東畫報出版社出版的《老照片》第16輯上,看到了這些照片中有朱楓被槍殺的照片,在輾轉聯繫上秦風后,朱浤源、秦風、《朱楓傳》作者馮亦同等人幫助她開始了尋母之路。
2003年春,朱曉楓夫婦在上海與秦風商談朱楓遺骸尋訪事宜
歷經數年,朱曉楓終於等來了本文開頭那一幕。
在多方努力下,2011年7月12日下午,國家安全部門的一架包機從北京飛至浙江寧波櫟社機場。艙門打開,朱楓的外孫女徐雲初手捧遺像,外孫女婿李揚抱着黨旗覆蓋的朱楓骨灰盒,從飛機上緩緩走下。
遺像交給了朱曉楓,骨灰盒交到了朱楓兒子朱明手中。兩天後,朱楓安放到了鎮海革命烈士陵園中。
“鳳將於月內返里”。1950年1月14日朱楓從臺灣寄回的最後一封信裏,只有這短短七個字。然而,兌現這七個字,她足足用了一個甲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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